在大楼玄关处换回室外鞋,真木赤与往常一样泯没在平淡的日常之中,像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轻松正常地走出学校。
尽管顺利去学生会取回了书包,但被种田莉香一干人死缠烂打。
好消息是善后工作全都交给学生会处理了。无事一身轻!
坏消息是他们打算安排什么东京最好的心理医生…实在好麻烦的说。
喂喂贵公子大小姐们,真心想帮忙的话,我建议你们修改校规让女生裙子再短五厘米!或者呼吁学校方面缩减每周繁重的课程!再不济把明天昨天的作业本借给自己抄也行呀。
“我都说没有事了…还想搞什么名堂嘛。”
天色渐暗,街道两边的路灯逐个亮起,真木赤小声嘟哝一边走着。
这时,一辆不认识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。
褪去了招摇的白大褂,一身常服的室贺洋子走下车。亮晶晶的长发随风飘动,身材凹凸有致尽显大人的成熟魅力。
“哟呵真木赤,晚上好啊,要不要陪我兜一趟风?”室贺洋子倚靠着爱车,热情大方地提出邀请。
真木赤不动声色,装作没看见继续向前走。
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,此乃人生至理,可以规避绝大多数潜在风险。
“真木赤!我在跟你说话呢!”
“喂!你看见我了吧?快回来啦。”
“快点回来…!”
“快、给、我、回、来——!”
地狱里恶鬼的怒号声由远及近幽幽地传来。
真木赤后背冷汗直流,双脚不受大脑控制,急急忙忙倒退了回去。他看向一脸和善的室贺洋子,右手闲不下来挠着头发,脸上赔着尴尬的笑容。
“哎呀,老师晚上好呀。最近的风儿甚是喧嚣呢,耳朵都有点背了~啊哈哈~”
室贺洋子用手掌重重地拍打车顶,发出咚咚作响。她眯起眼睛,友善地勾起了礼貌的微笑。
“上、车、吧——”
警察叔叔…这里有人用语言与肢体的双重暴力拐卖儿童…快点来救我啦…
真木赤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后车座。
室贺洋子坐上驾驶座,驱车离开。中途,透过车载后视镜,她端详起了一动不动的真木赤。
“你一个男生,不敢坐副驾驶座?”
“老师,我认为这样做对你我而言都很安全。特别是我。”
前半句听得很高兴,后半句室贺洋子脸色又垮了下来。她叹了口气,面带歉意地说。
“是我邀请的方式错了,所以别太紧张啦。我找你不为别的事情,是为了…”
说着,室贺洋子皱紧了好看的眉头,困扰着。
“慰劳?慰问?哎呀这些无所谓啦,反正陪我吃拉面吧,一个人吃太无聊了。我请客喔。”
“哦…”
闪烁的灯光射进昏暗的车内,马路两边的景色飞速掠过。
逆着拥堵的车流,远离繁华的闹市区,黑色轿车停留在偏僻街道边。
来到陌生的地方,虽然尚在东京都市圈里,真木赤还是有些紧张。他乖乖跟随室贺洋子走入小巷,迈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拉面店内。
“打扰啦——”
站在柜台前上了年龄的老师傅,见到客人眼角厚厚的皱纹没有起伏,更没有露出谄媚的笑容,只是淡淡地询问来意。
“两碗酱油豚骨拉面!”
室贺洋子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臂点单,一想到美食的浓厚汤汁与芳香,旋即展露孩子般天真灿烂的笑脸。
“啊咧,不好意思真木~你要吃什么?我重新点~”
真木赤单手扶额,不忍心面对少女心泛滥略微失态的室贺老师。
“我是第一次来,就点一样的吧…”
店里客人很少,看起来大多是常来的熟客,下班后的大叔们都在闷头享受美食的韵味。
在餐位上落座,真木赤正襟危坐、感到无所适从。总有不妙的感觉…
跟回到家里一样,室贺洋子卸下了教师的架子,大大咧咧地聊起了家常。真木赤默默忍受着。
“…要说到关东地区的特产,那一定是这家拉面店的酱油豚骨拉面啦!”
“有这种说法吗?”真木赤倍感无奈地翻白眼,老师你对拉面满溢而出的LOVE我感动得不能再敢动了。
“那你可能是个假关东人!”
“巧了,我还真不是。”
“你难道是关西人?”
“不,还要西边一点。”“奄美岛?”
“再往西一点。”“冲绳?”
“还要西一点。”“再往西边就是东海啦!”
这时,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端了上来,疑惑中的室贺洋子顿时被吸引了过去,双手合十,一脸诚恳地说‘我开动了~~’。
真木赤表情苦涩,辛酸地笑了笑。眼睛看向传说中的酱油豚骨拉面。
整整一大碗,汤汁超级油腻的,面条滑溜溜的,各式各样的配菜,叉烧海苔入味鸡蛋…
这是煎熬中药一锅焖吗?而且,这真的能吃完吗…
但不争气的泪水,从嘴角流了下来。
几分钟后,真木赤盯着空空如也的拉面碗陷入了沉思。
我是谁?我在哪儿?我在干什么?
默契得保持缄默氛围中,室贺洋子没来由地问道:“真木,你觉得矢野秋未央怎么样?”
“啊?问这个干什么?”
“很可爱吧。”室贺洋子用双手撑着脸颊,目光跳跃出狭小的拉面店,心思飘向了远方。
“这还用得着说明吗…”
“我不是指外貌喔。”
“那还真是可爱得一塌糊涂。”
“哈哈哈!真敢说啊!”
室贺洋子捧腹大笑,一边拍着真木赤后背。收拾好笑颜后,弥留在美丽脸庞上的只有悠久回忆的哀伤神情。
“以前啊,新闻部可不像这样萧条寂寞哦。虽然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,作出的新闻很无聊网络上反响平平,但每次路过那儿总能感觉到一团生气在指尖跃动。”
“可惜好景不长啊,有一天‘真’的巨人到来了,将自由的边界践踏了…”
“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趣吗?仅靠一派光明正大的作风能办成什么事?新闻部交给这种人实在太遗憾了。所以我们应该奋起!战斗!战斗!直到夺回我们的自由!”
“老师,这么低级的挑衅我是不会中的。”真木赤双手抱胸别过头去,“还有,你的演讲好差劲的说。”
室贺洋子干笑几声,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,狡黠地笑道。
“话又说回来,这几天网络上真不太平,光是活跃在幡北高校推特上的水军账号就多达几十个。在进行技术调查后,非常巧合的是这些账号的IP地址来自同一个地方呐。”
“看来,幕后真凶不怎么会藏起狐狸尾巴呢。”
室贺洋子似笑非笑地望向身边一动不动的真木赤,发出最后通牒。
“我记得位置好像是东京涉谷区笹塚…”
真木赤急忙出声打断,一本正经地严肃道:“重铸新闻部荣光,我辈义不容辞。”
互相沉默对峙了一会儿后,真木赤投降认输,摆出一副苦瓜脸说:“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…”
“当然了,你的人生指导还没结束呢,问题学生。”
“…敢情那里是病情康复院啊?”
“大体上是吧,我只是想把你们聚在一起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。”
室贺洋子用筷子搅拌着拉面碗汤汁,双眼呆呆盯着浑浊混沌的旋涡,微笑。
“还有呀,老师我很想见识一下,‘真’与‘假’的种子同时种下后,会开出怎样的花儿、结出什么味道的果实。这个过程很美妙很棒不是吗?”
“我能拒绝吗…?”
“拒绝也没关系,我会用这双手(这拳头)亲自送你过去。”
真木赤唉声叹气,认栽了。
“好吧,我也不喜欢半途而废呢…”
“也?”
“没什么!”
室贺洋子付款结账后,两人走出拉面馆。听驾驶座的老师不停抱怨,堵车了好一阵子,真木赤选择在一家便利店附近下车。
天空染上了墨水,繁星光芒暗淡。远处繁华闹市的霓虹灯光闪烁,凉风吹进衣衫里让人不禁打了个啰嗦。
临行前,真木赤难为情地挠着头发,对车窗里酷酷模样的室贺洋子低声下气地说。
“那个老师,叫家长这件事能不能作废…?我可以向天发誓,绝不再犯!”
“这次我姑且信了你,但、是!下不为例!”
室贺洋子张牙舞爪恐吓了一遍,然后左手撑车窗,右手握方向盘,脚踩油门驾驭疾风潇洒地离去了。
真的会有敢人娶她吗?虽然是很帅气啦…真木赤汗颜。
没过多久,汽车喧闹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。很显然,即使是女超人也过不了红绿灯、免不了堵车呐。
真木赤努力憋着笑,走在通畅的人行道上,在被老师察觉到前,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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